危机解除
约翰战略性投降教皇,最最不爽的人要数腓力二世。
法国国王已经动员全国兵力,刀出鞘弓上弦,手握教皇一纸邀请书,只待一声令下跨过海峡,早晚之间夺了英格兰王位——好一似大风起卷残云虎入羊群,手中剑饥餐上将头、渴饮仇敌血,便偿了经年夙愿。
左等右等,教皇特使潘杜夫倒是回来了,手里拿的不是攻击令,而是约翰的效忠书。潘杜夫告诉腓力,仗不打了,解散人马,平平安安地回家去吧,英格兰现在是教皇的地产,哪个敢动一动,绝罚伺候。
腓力涨红了脸,耳朵里几乎可以听见海峡对面约翰那得意的笑,暴怒之下就差咬人了。英诺森啊,虽然你是教皇,可是这事做得实在不厚道,兄弟我听你的话才召集了全国的军队,算算成本开销就要六千镑,岂能说停就停!大家都是生意人,千做万做,蚀本生意不做。
看起来潘杜夫要劝服腓力,比劝约翰投降还要困难。不过,有人主动跳出来引火烧身了——
弗兰德斯伯爵费尔兰出来打圆场,说什么本来对英国王位就没有权利,现在教皇的征讨令又撤销了,就更加师出无名。如此好比两位老大要单挑,忽然发现对面那个有势力,打不得,眼前又有人拦着,恁地一边跳出来个马仔,唧唧歪歪说这个不可那个不可,那自然是先劈头骂一句“直娘贼”,挥拳便打,按倒在地痛扁一顿,也算有个台阶下了。腓力本来就在气头上,再加上费尔兰老早就和约翰眉来眼去,案底不干净,一怒之下,先拿弗兰德斯开刀。
费尔兰抵挡不住,向约翰求援。约翰派遣索利斯伯里伯爵、他的私生子哥哥长剑威廉带领舰队出征。英军行动迅速,悄悄地接近法军驻地斯汶港,发现守备松懈,因为法国骑士们统统出发劫掠富裕的弗兰德斯城镇去了。威廉立即发动进攻,俘虏装满粮草辎重的法舰三百艘,其余数百艘就地焚毁,一时间火光冲天,场面大概类似于珍珠港。
腓力的舰队毁于一旦,不得不放弃进攻英格兰的计划,而弗兰德斯受到约翰的外甥、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奥托四世的保护,一时间也不好动武。腓力无奈,悻悻地退去。
约翰大喜过望,这些年来他把英格兰贵族用纱布缠裹起来榨油,收敛的钱财就用于策划组织反法统一阵线,现在终于等到了一个反攻大陆的天赐良机。
约翰兴奋了,传召各地贵族带兵到朴茨茅斯集合。可是这些男爵们再也不愿意去法国卖命了,提出的条件倒也爽利:现钱交易、童叟无欺——陛下,您也要付钱。约翰又大怒,真是造反了,跟国王出征乃是封臣应尽的义务,如何坐地起价!不过男爵们也自有道理:陛下,您的绝罚不是还没有解除么?
的确,还是先和大主教和好吧。
麻烦上身
约翰请潘杜夫带信给蹉跎在大陆的朗顿和主教们,请他们回英国。
坎特伯雷大主教朗顿终于名正言顺地回到英格兰就任。1213年7月,带领着流亡的主教和修士们抵达温切斯特。大主教与国王携手进入大教堂,教士们高唱《诗篇》第五十一篇“神啊!求你按你的慈爱怜恤我”,二人交谈甚欢,国王表示将遵守祖上传下的优良法治传统,维持正义,保护每个人的权利。随后大主教在教堂主持了弥撒,晚上所有的教俗贵族参加了一场欢宴。
但是,蜜月期并没有持续太久。事实表明,约翰对朗顿的猜忌并非没有根据,而这位大主教在大陆上游荡的这些时光也没有闲着,估计这位学者是在查考各种资料、苦心钻研有朝一日如何对付约翰。
国王召集了全国大会,本来是要审核禁教令期间各地教会遭受的损失,顺便团结一下全国人民,但是一看到那些不老实的男爵,约翰的气就不打一处来,要出动军队教训教训这些叛徒。朗顿当即跳出来阻止。
约翰已经自由惯了,当年休伯特·沃尔特忠心耿耿地替他打点政务,尚且嫌他烦,朗顿这种动机不明的阻碍行动自然更加激起国王的怒火。约翰自顾自带着军队开拔,大主教快马加鞭追上,警告国王如果不停止武力行动,就要对他的全军将士处以绝罚。
从理论上讲,朗顿的做法也有道理,不能动不动就耍大刀啊,如果有人犯了叛逆罪,拖过来审判就是了。
不过,审判就要开会,一开会,国王就要不爽了。
朗顿捣腾出来一部亨利一世的即位特许状,上面记载着国王赋予贵族们的自由和权利,明眼人一看就知道,这是指着和尚骂秃驴,数落约翰的不是。那些没什么文化的贵族们,原本只知道发发牢骚,抵制一下军役,拖延缴纳盾牌钱,现在看到大主教拿出一个先帝的丹书铁券来,才不得不佩服知识分子,看看人家,造反也要有依据、有法律、有格调、有气质。
大主教,够高明,也够阴险。
约翰当然马上知道了大主教和那些男爵们眉来眼去的勾当,他的做法很直接——派人找朗顿的老板英诺森三世,当然,不会忘记带上装得满满的钱包。英诺森派出了新任教皇特使,红衣主教尼古拉斯,到英格兰巡视并调停国王和大主教的关系。尼古拉斯来到英格兰,所到之处人们张灯结彩、身着节日盛装夹道欢迎,因为实在被长期的禁教令折磨坏了,总算盼到上头来人,有希望解除禁令了。尼古拉斯与约翰亲切会面,随后国王便鼓动媒体大肆报道这次成功、圆满、富有成果的会面,主要的目的,当然是要让大主教没面子。
约翰很清楚,只要把教皇特使伺候好了就万事合宜。教皇远在罗马,英格兰的事务自然仰仗尼古拉斯。
教皇致信特使,要求尽快恢复英格兰的教会秩序,填补空缺的教职。可是约翰早就已经搞定了特使,尼古拉斯在任职人选上对国王言听计从,于是人们发现,大大小小的教职很快填满了国王的亲信,修士们的选举权遭到蔑视,还不如空缺之前的时光呢。
大家群起抗议,叫得最响的,自然是朗顿。朗顿召开了教士大会,教士们都站在他一边反对教皇特使,于是朗顿一边向罗马上诉,一边致函尼古拉斯,禁止他继续任命教职,直到教皇的裁定下达。
尼古拉斯哪管这套,继续用人事安排取悦国王,他不担心朗顿的上诉——俺们上头有人,只须派潘杜夫回罗马就可以了。果然,潘杜夫回到教廷,大赞约翰的美德,贬低朗顿的品行,没费什么力就让教皇做出了有利于约翰的裁决。
现在约翰是教皇眼前的红人,朗顿暂时不敢乱说乱动,而国王则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击对手的机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