编剧: James Cameron
导演: James Cameron
主演: Sam Worthington / Zoe Saldana / Sigourney Weaver / Stephen Lang / Michelle Rodriguez / Joel Moore / Giovanni Ribisi
制片国家/地区: 美国 / 英国
官方网站: http://www.avatarmovie.com/
上映日期: 2009-12-16
imdb链接: tt0499549
这个世界的人们一直面临着一个困难的问题: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并不美好,有太多的伤痛、不公、强暴和罪恶,如果有神,看起来无论如何不像是一个全善的神。看起来比较合理的解释是,这个世界有两种势力,善和恶,他们始终在交战,而作为负责任的人,正确的态度大致是站在善良一边与邪恶作战。
另一方面,对于人而言,因着我们的自我意识,就可以首先认识到自我与自然之间的区分,显然的是,这个自然看起来也不那么友好,世界的诸多问题,是由不友好的人和不友好的自然共同构成的,比方海地大地震,自然的毁坏力和人类自身的败坏一起构成了悲剧。
所以,我们大致有两个问题,一个是善恶二元的问题,一个是人与自然的问题。
在马克思那里,这两个问题有很强的关联性。人之所以为人,是通过自己的劳动而与自然逐步分离,人从自然分离出来的过程,就是人诞生的历史;而当人越来越远离自然,二者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激烈。马克思承认人的原始时期也是一种“共产主义”,美好,但原始、低级,资本主义则是人类发展的较高级阶段,但人自身与自然的异化也越发严重。但是,未来的方向一定是一种高级的美好,到了共产主义时代,人将再次与作为自身出处的自然同一。这种转变,需要暴力革命,需要消灭和毁坏,同时,更重要的是,需要造就出一种“新人”,人不再属于阶级,而属于同一了的自身和自然,道德也不再是阶级的道德,而是完美的道德。
遗憾的是,马克思的理论(如果不是骗局的话)已经被证实为不靠谱,而人类所面临的局面并没有改观,“西方工业社会”仍然是“腐朽堕落”的,并且将会堕落到把地球变成无法居住、需要到外星球另寻殖民地的地步,这就仍然需要一种拯救的方法。既然马克思主义失败了,那么,就再把它倒过来试一试吧。潘多拉星球和纳威人是奇妙的,在那里,人与自然合为一体,人甚至有天然的器官与自然和万物交流;在潘多拉,不需要为人与自然的割裂而担心,这样一来,甚至也不需要为善恶交战而担心,恶是离弃自然的工业文明带来的,其代表突出表现在雇佣军上校和公司主管——武器和商业、暴力和贪婪。
杰克为我们展示了一条得救的道路。他踏上潘多拉的时候,身体和心灵都处在需要更新的状态,然后,他有了一个暂时性的新身体,并开始学习如何成长为一个纳威人,同时,他的间谍之心也开始逐渐转变,成为兄弟之心。这个过程的高潮出现在他以弥赛亚的身份回到纳威人中间,带领他们战斗并取胜。最后,他获得了永久性的新身体,成为彻底完全的纳威人。这个得救的关键,在于“沟通”,我们完全有理由认为,相比地球人,纳威人最突出的地方,在于与万物沟通的能力,并且通过与万物沟通,最终与神沟通。如果不能保证这种沟通,是绝对没有办法得到更新和拯救的,通过这种沟通,你可以获得灵知。
Gnosis,我们在这里发现了古老的诺斯替主义,它曾经被理解为基督教传统下的一个异端,但我认为实际上它的渊源更加久远,而它也一直存续到如今的时代。诺斯替主义认为,圣经所记载的耶和华虽然是这世界的创造者,但并不是至高的神,他是不完全的、次等的,只是“巨匠造物主”,所以这个世界才有那么许多的问题;而耶稣则是更加次等的,因为肉身相比灵差得多,耶稣既成了肉身,就自然是更加次等的;我们的得救,需要掌握所谓的“灵知”,是一种神秘的光照,借此我们才得以认识耶和华之上的那一位至高者。沃格林和其他学者发现,现代的尼采、黑格尔、马克思这一系列,都具有浓厚的诺斯替背景。沃格林认为黑格尔之流热衷于“构建体系”,所追求的并非知识,而是灵知,他们的学说也不是哲学,其精神恰恰是反哲学的,沃格林甚至称黑格尔的著作为“巫术”中集大成者。
诺斯替主义的根本,在于否认神,“谋杀上帝”(地球人的太空船名为“普罗米修斯”,马克思曾以违背埃斯库罗斯意图的方式引用这位叛逆者的话“我痛恨一切的神灵”来为自己的理论提供证明)。
在《阿凡达》中,上帝的位置被自然母神“爱娃”取代,可笑的是,还要给她穿上一件“科学”的外衣,这就是影片中的生物学家奥古斯丁博士的作用。现代人对科学的观念已经彻底远离古希腊哲学家们所说的“知识”,而进入“灵知”的领域,所以卡梅隆要给“心灵感应”安排“科学”的解释,要用“科学的测量”来“证明”灵性的沟通,并且,一定要让一位科学家掌握灵知,让她做见证说“我看见爱娃了”——这实在不是希波主教奥古斯丁,而是摩尼教徒奥古斯丁。
同样,弥赛亚也不再是受难的基督。杰克成为被厌弃的人,而他回来的方式则是征服一条红龙,证明自己的“卡里斯玛”,随后作为带领人民反抗异族压迫的大能勇士弥赛亚出现在山巅。救赎的道路不是谦卑的信心,而是有神保证得胜的战争。在片中我们也可以再次看到人否认真神之后所臆造的假神形象,一群外星人像非洲或印第安土著那样崇拜、摇头晃脑地祷告。
故事的结局当然又是“从此以后,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……”,这和马克思的说法是一样的。但是,地球人失败了一次,以后就不会再派更多的军队来吗?用弓箭对抗枪炮,在有“爱娃”的情况下,真的可以永远得胜吗?历史的现实已经告诉我们很多了。说实话,纳威人的骑兵开始冲锋的时候,我首先想到的是《火烧圆明园》。还有,已经从身体到心灵都获得更新的杰克,是不是可以回到地球去传“纳威福音”,用一个新世界取代旧世界,因为在爱娃的圣树下,肉体和心灵都可以得赎,杰克就是个初熟的果子。其实,马克思缺少的就是这样一棵树,如果有一棵“共产主义树”,人人到树下来都可以变成大公无私的共产主义新人,共产主义社会就真的到来了;而黑格尔大概需要一棵“绝对精神树”,尼采则需要一棵“超人树”。
为什么《第九区》和《阿凡达》同样都是拆迁题材,最后的结果同样都是动迁组成员加入动迁户的行列,却给人完全不同的观感呢?因为前者讲述的是基督样式的爱和牺牲,后者讲述的是不需要认神、靠着灵知就可以得救。
这世界实在没有什么线性的发展,而只是在原地转圈,戴上各种面具、穿上各种外套,为的是要避开神,为的是要自己做神——这个,才是人类最重大的精神疾病,从起初到末了。
就是说,它们的共性是不承认人的罪性?而这也是它们之所以失败的症结所在?
To 芋头:我认为本质上就是不认神。马克思主义就是要在此世实现自我拯救。阿凡达可能是一个幻想故事,但决不是一个科学幻想故事。这进一步表明马克思主义并不与“西方资本主义”对立,也不能治疗这世界的异化,按沃格林的说法,它本身就是异化的症状,表明人类的异化已经非常严重,我在阿凡达中同样看到这种异化。沃格林认为诺斯替主义源远流长,基督教传统对诺斯替主义有很强的压制作用,所以诺斯替主义一进入基督教背景就立即被辨识为异端;而现代基督教传统遭到削弱,诺斯替又开始抬头。强烈推荐《没有约束的现代性》,其中有一部分是“灵知社会主义”,详细分析马克思的诺斯替主义。我有空要写一篇介绍沃格林的。
今年的阿凡达,去年的变形金刚,前几年的达芬奇密码,哎,凡是异常火爆的电影,往往其背景思想很恐怖……但本质是一样的——人不需要神,或者说,“神”需要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