战争的意义

五六年之后,又看了一遍《欢迎来到东莫村》,仍然觉得感动。

这是一部战争片,但却并不描写战争。当然,背景是韩战,但整个故事极富幻想性,许多情节充满了漫画风格。五年前写的影评,题目取《战争与桃花源》。这部没有描写任何真实的战争战役战斗,甚至故意避免写实风格的战争片,却超越了民族国家的战争观,不囿于歌颂战斗中的英勇或是揭示战争本身的残酷,它所探讨的,乃是战争的本质——有没有正义的战争?如果有,那是怎样的战争?

影片的前半部对战争的态度是嘲讽的。美国兵、南韩兵、北韩兵,阴差阳错地汇聚到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山村,他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战斗,所拥有的只有被灌输而形成的仇恨和恐惧,与充满和平主义的桃花源格格不入。如果影片停留于此,你可以说这是一部反战的影片,如果仅仅停留在反战,那也不过是一部幼稚的反战影片,向人描绘想象中的美好、和平主义如何消除人们的戾气、战争是可以消灭的,如此而已。幸亏有后半部分,原先对立的南北士兵联合起来,为这座小山村展开一场牺牲自己的战斗。他们之中也有胆怯的、想逃跑的,但他在最后关头表现得极其英勇。

根据希罗多德《历史》,吕底亚的僭主克洛伊索斯位高权重、富甲一方,自认为天下幸福者非己莫属。恰逢雅典大贤梭伦造访,于是求问梭伦,谁是最幸福的人,可能存着一份受马屁的心。结果梭伦说,在他看来,最幸福的人是雅典的泰洛斯,因为他子孙满堂、享尽天伦,更重要的是,他死得其所,为城邦抗击外敌,战而胜之,并且极其英勇地死在战场上,为雅典人所记念。

所以,要反战吗?圣经从来没有教导反战。为反战而反战,视战争本身为恶,并不可取。人类进入现代,基本上是民族国家间的战争,双方都把民族、国家推到至高无上的位置,为了一面旗帜就可以牺牲无数人的生命,那倒真是可悲。正义的战争,必然是美好的战争,为美好的东西去战斗,为你的城邦、你的村子去战斗,那里有你朝夕相处的亲人朋友,而不是影子也摸不着的概念“人民”。

所以,在影片的结尾,当炸弹如雨点般落下,三位战士肩并肩站在一起,并没有恐惧,他们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,并且知道自己已经胜利。他们是幸福的。

人为朋友舍命,人的爱心没有比这个大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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