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对民主的价值很怀疑。首先，就人类历史而言，民主是相当晚近的事。古代的民主只有雅典，而雅典实际上并不是希腊的主流，并且雅典最后也走向了战争和不公。其次，圣经没有强调过民主的价值，到末了的时候，是没有民主的，天堂是专制制度，上帝的专制。然而，在人类历史和圣经中，更强调的价值是——正义！人心不会天然地呼求民主，但是会天然地呼求正义；圣经从来没有说民主有多重要，但上帝的正义永远坚立。
自97之后，香港人民就越来越焦虑，想要民主，而中央政府不给。民主真的那么重要？民主又能带来什么？我的看法是，背后的问题不是民主，而是正义。鉴于中共政府的一贯表现，它的问题其实不是不民主，而是不正义。面对一个不正义的统治者，香港人能想到的抵抗方式是民主。我们实在没法信任这个中央，所以最好让我们自己选择领导人，或许能有些抵抗。
正义如何维护？方法大致有两个。一是宗教/道德/传统，一是法律。
作为一名基督徒，在这里我又要不断地回到维柯去。维柯认定人类历史受上帝的护理，上帝护理的方法，一是宗教，一是法律。所以维柯极度推崇罗马，认为这个异教的帝国完全体现了上帝的护理之工。宗教/道德/传统的价值，在于诉诸上帝在人内心深处种下的种子，这个种子的核心，是正义。所以人会呼求正义，向众人呼求正义，相信每个人心里都有正义感。法律的价值，在于以确定性的规则保护正义。现代法律中的正当程序观、刑事司法的原则，都在体现这一点。
然而，关于正义，现代人面临着一个更大的困境。不是共产主义的幽灵，而是，现代国家本身。
实际上，维柯是作为现代的反对者出现的，他的对面站立的，是以马基雅维利为首的一大批人。现代国家的灵魂是马基雅维利，赤裸裸的现实主义，统治者需要考虑的首先是如何维持统治。现代国家不断地侵蚀着正义的两个支柱：宗教/道德/传统的不断崩溃，法律的不断技术化。这种险恶的侵蚀，又是通过资本主义进行的。资本主义不断鼓励人们逐利，逐利的后果，是不断刺激人心的欲望，甚至人为地制造欲望，因为有了欲望才会有需求，有了需求，产品才好卖。人心不断地败坏，就造成宗教/道德/传统的持续衰落。而另一方面，现代法律也陷入商业主义，大量的政府立法，是指向经济目的，法律也日益背离传统和道德。技术性法规的不断泛滥，使人们忘记法律本来最看重的，应当是正义。
再来看一下民主。现代民主的诞生，本来就很可疑。英国现代“议会主权”观念的发端，实际上是亨利八世要离婚，利用议会对抗教宗。之后，民主制的不断推进，背后的动力在于现代国家从事的战争和战争准备活动。一个民主国家，有更大的机会动员自己的国民和资源从事战争并坚持作战。民主与正义，没有必然的联系。现代的历史中，有太多民主带来非正义的例子，希特勒是民选总理，中共掌权也是人民的意愿（请不要轻易说人民受骗了，如果人民那么容易被骗，正好说明民主本身的价值大小）。现代极权制度的问题，也不是它不民主，而是它极大的非正义。
民主的调子唱多了，变成现代国家的普世价值。人们往往忘记，正义才是普世价值，民主不是。
香港人民是应该焦虑的，这些年中共政府没有变得更正义。看着自己一步步落入一个惯常不正义的统治者手中，是会让人担心的。英国国王的统治会更好吗？确实更好，因为那时候的英帝国，还有宗教，还有法律，并且两者都状态良好。现在的问题是，香港还没有出现明显的不正义，中央政府就可以阴险地退一步，让你们举着民主的旗子闹腾。可是，不正义的乌云越来越近，有什么办法？
我把美国视为罗马，今日的世界如同罗马的世界，享受的是“美国的和平”。然而，美帝国（没有贬义）也如同罗马，处于衰落之中，同样，也发生在道德和法律领域。当帝国逐渐丧失了为正义而战斗的勇气，就会陷入迷茫，这个世界也就会不太平。我们的问题在于，89之后，这个非正义的中共政府未受清算，美帝国基本上出于经济考虑，放过了它。
非正义，就在那里，你不去与它作战，它不会自动消失，它会越长越大。
这些年，中国大陆状态是越来越下坡的，因为找不到正义。非正义的政府学会了用资本主义来毒害人心，它的统治日益坚固。
我们的困境在这里，在这个现代世界，找不到有力的武器来对抗非正义，因为现代国家本身在不断地消解正义。民主有多少用？我觉得没有太大用处，民主掩盖了现代国家藏在桌子下面的东西，那是马基雅维利的冷笑。如果没有宗教与法律，民主无法对抗非正义，那是维柯艰难的盼望。
无论如何，这个世界没有脱离圣经的叙事。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一直堕落下去，直到最后，那位正义的上帝要来审判一切，带给人完满的正义。这也是耶稣基督的福音所提醒的，不是你缺乏爱、需要温暖，现在给你，而是那一位正义的上帝要来审判！耶稣在十字架上完成的，不仅是信徒的救恩，还有他自己荣耀君王的身份，你要信他，不仅是因为他救了你，还因为他是王，将来他要来审判，你要和他一同做审判者，还是做被审判者。
我不为民主呐喊，但我必须提出正义！